2010年1月8日 星期五

2000s-4

中研院前副院長劉翠溶以頗委屈的句點卸任了。由專長近現代中國思想史的院士王汎森接任副院長職務,這位知名史學者余英時的得意弟子,其實在網路上很有名,因為他寫過一篇被廣泛轉錄的文章——「如果讓我重做一次研究生」。或許國內多數研究生受困於「碩博班適應障礙症候群」,教授們只能以無奈來面對惶惑而不具自主研究實力的學生。

以「如果再一次…」「我會…」為題的寫法十分常見——往往發生於後輩請教前輩,期待前輩給予言教。不過,近來深深感觸,言教更像種教條,身教才真正使人終生受用:用認知心理學的專業術語,即人可以「內隱學習」,而用社會學的說法則是「學生除了學習理論、還需要實作」。這說來輕巧乾爽,但卻不是每個先進/前輩/老師都擅於給予身教。

是故(好大一圈),關於人生,我更依戀感性地追憶,畢竟自我訓誡實在太過疲累了。


已經拾不回 2001 年跨向 2002年的興奮,它無聲沈沒在試卷和認命裡。同一個年齡維度下,學姐朱天心寫完《擊壤歌——北一女三年記》,青峰創作幾首詞曲,只有侯文詠也溫順地唸書換取分數;難以捉摸的澀硬紀念,幾乎只剩各種感官或動物性印象:父親特地每日早晨開車送女兒上學,女兒原本因通車而訓練出的「一睜睡眼GPS定位」特技退化,鮮少再把目光流連於校門前站崗的雄性生物,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龜在三級古蹟日式教室,歪歪窩著枕頭椅墊衛生棉鏡子髮帶洗面乳廢紙參考書香汗運動服,早餐總是未完食,期待學妹偶爾探探頭,無聊時居高臨下望望操場,然後傳完紙條,叨唸絮咶該以什麼晚餐犒賞自己,每一道商家端出的菜都膩了,循著落葉、便衣和補習街走向另一個插座,乖乖與隔壁資優生一起坐著啃筆計算解題寫作文,深夜搭上末班車昏迷,只為深夜能強作精神吃宵夜看〈康熙帝國〉,戲精司琴高娃演的孝莊過世引得靜靜掉淚,恐懼自己鎮日埋首讀書,有天抬頭發現長輩都撒手而去;學測成績爛極穿孔,大學系所毫不令人憧憬,既冰冷又漠異,每個早晨以戰鬥姿態迎接荒蕪的充實,然後麻痺地睡去;最後一段日子是數個插座間漫遊轉換,偶有開箱文佳作:國民黨黨部K書中心最呈現歷史黑色荒謬,但那棟宛若卵巢擁抱子宮般的建築確實溫暖,台大醫學院或許真有地主靈性庇蔭,儘管我曾大逆不道下樓誤闖太平間與動物冰庫(相當符合我那脫線少神經);日子以無可置信的方式收束起來,成為一疊報紙,我不知是否獨自坐在考場中山女中旁邊的簡餐店,心驚肉跳地、逐行逐句,核對那討人厭的字,夢境般,向晚的斜陽染著玻璃窗。如果,不可能的如果,能再作一次大學新鮮人,我會懷念那個純白無瑕、思緒透明的下午。



喂…我寫得好累啊(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