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15日 星期日

忘憂谷初陽


慢慢地,我不再覺得自己離群索居。

今晨輾轉提被捂著眼簾,陽光散射入室內,慵懶享受,那彷彿零件鬆脫的放縱。直至晌午晏起,梳理整頓,以適恰的步調準備迎接晝日,發現客廳門口擺了一籃錯落有致的花──儘管與家中當下氣氛顯得相當違和。

興許是吉時,如此寧靜的周日,我看見接近社區門口
塞滿六輛纏著囍紅色緞帶的名車,於是帶著好奇癡癡愣望那車龍的中心:顯然嫁娶儀式正進行至此,而不知是嫁或是娶。剎那想起某位國小同學,即住在約莫喜事臨門的那戶附近……儘管距離不出百餘公尺,倒的確許多年沒見那個女孩了,甚至,自己腦海中留下僅僅她中小學時期的印象,她彎彎的眉眼。

台北市沐浴在薰熱但不盜汗的燦亮中,忠孝東路和羅斯福路上,幾棵莊重而早慧的木棉點燃一樹火紅,那是專屬於如碗裡開花的木棉所特有的橙紅色。我摩搓過那花,碩大肉厚,陽剛之花;冬季時木棉褪遍葉,禿枝寒樹,無比蕭瑟,然而總準準在三、四月杜鵑花綻後,開始抖放盞盞春色。

紅紅的花開滿了木棉道,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,沈沈的夜徘徊在木棉道,輕輕的風吹過了樹梢。木棉道,我怎能忘了,季節過去,就謝了。二十歲生日,A和K帶了小蛋糕替我慶生,那時羅斯福路就兩道木棉。

師大附近仲春天光極好,民居外牆伸出枝椏,爬滿密密麻麻繽紛的艷桃色,植物競相延攬我戴起墨鏡逃避的陽光,在櫥窗玻璃反射中,鏡頭中,凝望踱步。店員將淡紫紗色的羅馬簾刷下,落影的室內有一牆書,我踮起腳尖掃視,這牆書不愧上架在最好的王座。音響流瀉出陳綺貞的故曲──〈旅行的意義〉,陽光斜斜映入打亮靛的側臉,我把靛留下;艾來了,帶著一如既往黝黑深邃的甜美雙眸,柔暖的嗓音。
艾與靛初次見面,艾滿胸臆的好奇,靛微微欠身;我不知道,三年、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後,他們兩位會如何回憶這個最初的瞬間。期間,艾聲線輕盈但目光如炬,靛吐納沉靜,波瀾不驚,他們討論著許久的,而我默不作聲傾聽,落地窗外,來來去去宛若流年。這份午日,光吻著,留下我遮掩雙眸、髮絲襯頰的身影。


風拂灣,鄰近基隆碧砂港的八斗子公園背海,我向前奔跑。海環抱著山上的忘憂谷,高崖聳立,我眺望今年此刻此時的夕陽,傷感如潮向後褪去。黃昏摩搓著山陵線後漸漸沉睡,
星空明晰,草原擁抱著腳步聲碎碎呢喃,遠方九份自點點金沙漾為點點淚光。唯願,相識是故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