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6月16日 星期六

有一條小路通往離開。

有一條小路的故事,橫貫三年無數碎片地,通往離開。


這條小路的開始,是寒冷的半夜,我蹲在圖書館旁邊看貓時發現的。

它避開一座消失的系館,點亮長串暈黃的圓燈盞,霧面描圖紙上起點的輪廓,滿地星子。
輻輳出了某些陽剛、具有優位和權力的知識位置,
承載許多我熟悉與不熟悉的面孔。
熟悉的,就以飽含笑意的方式呼喚那些草坪,石子地與腳踏車上的眼睛。

其中三幢,特別寬厚地收容了流浪者。星月雨夜,漂泊的旅人緩緩歇下。
小亭餵養飢民的方式,體現某種昂貴的賑災。
曾在小亭前,聆聽深夜裡高亢澎湃的寂寥,以及會唱歌的,春日晌午和煦的小葉纜仁。

不過,更昂貴的,是透過落地窗與信心十足的笑容,接濟某種孺慕異地的缺口,
征服長長的紅燈彼方,跨過石樁,映清尋找誰,在對向而來的渴望。




厭煩,擺盪是在無數難以抉擇的選擇中。
包括是左邊或右邊,貴族或平民,是猜拳或許也代表習慣,
灑落在地圖上密集出現的,又熟悉又陌生的空間、氣味、口感、數字。

居無定所的人經常不理解安土重遷的人。

例如我不解那家理髮店老闆,為何總是記得剛剛路過,那多年前進來的小男孩。
山櫻、梔子與桂,從未離棄此條小路,乖順地敲響一樹花開。

那藥局,那洗衣店,那所時光凍結的小學,甚至那隻眉毛都白了的奶奶柴犬。


並肩走路的,踽踽獨行的,
全通往一條閃著猝不及防亮光的澎湃河川。

我坐在河畔邊上,替自己送葬。
再見了,封箱小徑。


靈魂流連著傷心地徘徊不去,
軀體卻已腐朽在荒原了。